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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節 黑暗中的小刀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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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他們在布理的旅店準備就寢時,雄鹿地正籠罩在一片黑暗當中,一陣迷霧在山谷和河岸間徘徊不去。溪谷地的屋子毫無聲響。小胖博格小心翼翼的打開門,往外窺探。他一整天都覺得忐忑不安,睡也睡不著,仿佛凝滯的夜空中有某種威脅正蓄勢待發。就在他往外窺探的同時,樹下有道黑影無聲的移動,大門似乎憑藉著自己的意志無聲無息的打開又關上。他感到無比的恐懼。他縮了回去,在客廳內渾身發抖。最後,他好不容易才鎖上了大門。

夜色漸漸變深。門外傳來低微的馬蹄聲。他們在門外停了下來,三道黑影悄悄的走了進來。一個站在門前,另外兩名則是分別站在兩邊,如同巖石的陰影一般動也不動,任憑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。屋子和搖動的老樹仿佛都在等待著。

樹葉中有東西動了動,遠方有只公雞啼叫。天亮前最冷的時刻已經過去了。門邊的身影開始移動。在沒有星光和月亮的漆黑中,一柄刀刃閃爍著光芒,仿佛是一道脫去刀鞘的光束。門上傳來低微但沈重的敲打,整扇門開始搖晃起來。

“以魔多之名命你開門!”一個單薄的聲音威脅道。

只敲了第二下,那門就倒了下來,木屑四濺,門鎖被打成兩半。黑影飛快的飄了進去。

就在那一瞬間,附近的樹叢間傳來了號角聲。刺耳的聲音像是尖刀一樣劃破了寂靜的黑夜。

“快醒來!提高警覺!失火了!有敵人!快醒來!”

小胖博格可不笨。他一看見那些黑影溜進花園,就知道這次不逃就沒命了。他當機立斷從後門跑了出來,穿過花園,跑到門外。當他跑到一哩之外最近的房屋時,就氣喘如牛的倒了下來。“不,不,不!”他哭喊著。“不是我!不在我手上!”過了一段時間人們才弄清楚他在嘀咕些什麽。最後,他們猜測有敵人入侵了雄鹿地,多半是來自老林那邊的怪物。接著,他們一點時間也沒有浪費。

“提高警覺!失火了!有敵人!”

烈酒鹿家族的成員吹起了雄鹿地的警號,自從多年前烈酒河凍結的嚴冬,白狼入侵以來,這警號已經有一百年沒有響過了。

“快醒來!快醒來!”

很遠的地方也開始有別的號角回應。警號開始往四周擴散。

那些黑影從屋內走了出來。其中一名在離開的時候把一件哈比人的鬥篷丟在門口。馬蹄聲漸漸轉變成狂奔,以雷霆萬鈞之勢沖進黑暗中。溪谷地四周都響起了警號聲,還有奔跑和人們奔相走告的聲音。但黑騎士依舊不受影響的如同狂風般奔向北門。就讓這些小家夥吹號吧!索倫等下會來料理他們的。他們還有另外的任務:他們已經確知屋子空了,魔戒也離開了。他們沖過門邊的守衛,如同惡夢一般消失在夏爾地區。

佛羅多突然間從夢中醒了過來,仿佛有什麽聲音將他喚醒。他看見神行客依舊目光炯炯的坐在椅子上,瞪視著在他照顧下十分旺盛的爐火;但他沒有任何示警的舉動。

佛羅多很快就再度回到夢鄉,但這次的夢中充滿了強風和狂奔的蹄聲。似乎有陣強風環繞著屋子,想要把它連根拔起;他還可以聽見遠方吵雜的號角聲。他張開眼,聽見院子裏面有只公雞在啼叫。神行客拉開了窗廉,匡當一聲推開百葉窗。天際的曙光已經照了進來,一陣冷風從窗外吹入。

神行客一把大家叫醒,立刻就帶他們前往臥室。當他們看見室內的慘況,不禁慶幸自己接受了他的忠告。窗戶被人撬開,窗廉在晨風中翻飛,床鋪被弄得一團淩亂,被單和毯子都被撕成碎片,丟的滿地都是。

神行客立刻將店主叫來。可憐的奶油伯看來睡眼惺忪,又驚又怕。他幾乎一整夜都沒闔眼(這是他的說法),卻什麽聲音都沒聽見。

“我這輩子從來沒遇過這種事情!”他驚恐的揮舞著雙手。“客人們竟然不能在床上睡覺,房間被弄得一塌糊塗!這倒底是怎麽一回事?”

“這是黑暗的預兆,”神行客說。“不過,至少在我們走了之後,你可以獲得片刻的安寧。我們會馬上離開。別管什麽早餐的了,我們站著隨便吃喝一點東西就可以了。我們幾分鐘之內就走。”

奶油伯急忙出去看看馬匹是否都已備妥,順便替他們拿些食物。不過,他很快就氣急敗壞的回來。小馬全不見了。馬房的門都在半夜被打開,所有的馬兒都不見了。不只是梅裏的小馬,而是關在那邊的所有牲畜都消失了。

這壞消息幾乎讓佛羅多走不動路。他們怎麽可能在騎馬的追兵跟蹤下徒步到達瑞文戴爾?不如直接去月亮還比較快。神行客沈默的看著四名哈比人,仿佛在評估著他們的力量和勇氣。

“小馬本來就沒辦法讓我們躲過這些駿馬的追捕,”他最後終於說,似乎猜到了佛羅多的想法。“我準備走的路不會讓步行和騎馬有太大的差別。反正我本來也準備徒步前進。我擔心的是食物和裝備。我們在這裏和瑞文戴爾之間是弄不到糧食的,只能靠自己攜帶補給。而且我們一定要多帶一些,因為我們有可能耽擱行程,或是被迫繞路。你們能夠背多重的行李?”

“有需要的話多少都可以,”皮聘沈重的說,但他還是強打著精神想要硬充好漢。

“我可以背兩個人份的東西,”山姆堅決的說。

“奶油伯先生,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?”佛羅多問。“我們能不能從村裏弄幾匹小馬?甚至只要一匹扛行李就好?我想應該沒辦法用雇的,但我們或許可以買下它們,”他有些遲疑的補上一句,心中其實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買的起。

“可能性不高,”店老板悶悶不樂的說。“布理少數幾匹可供人騎乘的小馬都養在我的馬廄裏,這一下子都不見了。至於其它的駝獸,不管是拉車的馬或是小馬,在布理都是很稀有的。就算有,也絕不可能出售。我會盡力想想辦法。我馬上把包伯叫起來,派他去找找。”

“好吧,”神行客不情願的說。“你最好趕快想辦法。我擔心這次至少會需要一匹小馬來駝行李。我們趁著天色昏暗,悄悄離開的計劃就這樣報銷了!這跟敲鑼打鼓通知大家沒什麽兩樣嘛!我想這一定是他們計劃好的。”

“唯一讓人安心的是,”梅裏說,“至少是我們可以坐著好好的吃早餐。我們快去找諾伯吧!”

最後,他們的行程被延後了不只三個小時。包伯回報附近沒有任何願意出借或販售的馬匹。只有一個例外:比爾·羊齒蕨有一匹待價而沽的座騎。“那只可憐的瘦馬餓的半死,”包伯說,“如果我猜的沒錯,老比爾看到你們的慘況,絕對會趁機把價格哄擡到三倍以上。”

“比爾?”佛羅多說。“這會不會是什麽陷阱?他賣的馬匹會不會駝著行李跑回去,或者甚至協助別人跟蹤我們?”

“也許吧,”神行客說。“但我實在無法想像有任何動物離開他之後還想回去的。我想這只是比爾貪小便宜的作風:他想要盡可能的多獲得一些利潤。主要的危險反而是這匹馬可能快死了。算了,我看我們也沒有多少選擇。他開價多少?”

比爾的價格是十二枚銀幣;這的確是三倍以上的價錢。那匹小馬果然是個骨瘦如柴,營養不良,無精打采的動物,但它至少看起來還不會太快死掉。奶油伯先生自掏腰包出了這筆錢,還給了梅裏另外十八枚銀幣以補償其它走失的小馬。他是個誠實做生意的商人,在布理的名聲也不壞;但三十銀幣對他依舊是個沈重的打擊,這筆錢是被黑心比爾給騙走的事實更是雪上加霜。

事實上,最後還是好人有好報。不久以後,他們才發現其實只有一匹馬被偷。其它的都是被趕開,或是驚慌中四散奔逃。它們隨即就在布理附近不同的地方被發現了。梅裏的小馬一起行動,最後跑回丘陵地去找胖鄉巴佬。所以,它們在湯姆的照顧下過了一段不錯的日子。但是當湯姆聽說了布理的狀況之後,他就把這些小馬送到奶油伯身邊去。因此,奶油伯等於用相當不錯的價格買到了五匹好馬。當然,它們在布理得要工作的比較辛苦,但包伯對它們很不錯。因此,總的來看,它們運氣還算好,躲開了一段黑暗危險的旅程,唯一可惜的是沒有機會去瑞文戴爾看看。

不過,這都是以後的事了。現在奶油伯只知道他損失了一大筆錢財。而且他還有其他的憂慮。旅店內的住客一聽到昨晚發生的事情,立刻就喧鬧起來。南方來的幾名旅客也丟了好幾匹馬,立刻大聲責怪店老板。隨後,他們才發現有名同伴也跟著不見了:就是那名跟比爾同進同出、行動鬼祟的瞇眼男。很快的,他們就懷疑到這人頭上。

“是你們和一個偷馬賊同行,還把他帶到我的店裏面來,”奶油伯生氣的說。“你們應該自己負擔所有的損失,而不是來找我叫囂。去問問比爾你們的好朋友到哪裏去了!”經過一陣詢問之後才發現,根本沒人認識他,也沒人記得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和眾人同行的。

在用過早餐之後,哈比人得要重新打包,收拾更多的補給品以面對未來的漫長旅程。等到他們好不容易出發時,都已經快要十點了。那時整個布理都熱鬧的像是鍋沸騰的熱水一樣。佛羅多神秘消失的把戲,黑騎士的出現,馬房的被搶,還加上神行客加入這一群哈比人的行列。這一大堆讓人興奮的消息著實在布理成了流傳好多年的傳奇。布理和史戴多大部分的居民,不少甚至從阿契特和康比趕來的圍觀者都聚集在道路兩旁送行。旅店的每名客人都從房間探頭窺探這難得一見的熱鬧場景。

神行客改變了主意,決定從大路離開布理。如果照計劃馬上走入荒野,只會讓事情更糟糕。布理大半的居民可能會跟蹤過來,讓他們根本無法隱匿行跡。

他們向諾伯和包伯道別,更對奶油伯先生一個勁的道謝。“希望我們將來能夠在比較好的時節再度會面。我真心希望能夠在你的旅店裏面安心的休養一陣子。”

他們心情低落的在眾目睽睽之下邁開步伐。並非每個人都露出善意的表情,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怒目相向。大多數的布理居民似乎都很敬畏神行客,被他瞪了一眼的居民多半都乖乖閉上嘴,閃到一邊去。他走在佛羅多前面,身後則是梅裏和皮聘。山姆走在最後,牽著那匹小馬。它身上背著哈比人們所忍心放下的大部分行李。不過,即使是步履沈重,它似乎變得比較有精神了些,好像認為自己終於轉運了。山姆正若有所思的啃著蘋果。他背了滿滿一袋諾伯和包伯送給他的蘋果,“散步吃蘋果,休息抽煙鬥,”他說。“我想,不久之後我可能會很想念這兩件事情。”

哈比人們對四周門後窺探的雙眼不加理睬。但是,當他們走近大門的時候,佛羅多註意到有座隱身在高墻之後的爛屋子,那也是這排房子的最後一間。他瞥到窗戶內有張瞇瞇眼的邪惡面孔一閃即逝。

“原來那個南方人就躲在這裏!”他想。“他看起來好像有點半獸人的血統。”

在圍墻之內還有另外一個人光明正大的站著。他有兩道濃密的眉毛,和一雙刁鉆的黑眼,大嘴露出輕蔑的笑容。他正抽著一根黑色的短煙鬥。當他們靠近的時候,他拿開煙鬥吐了口口水。

“早安啊,長腿人!”他說。“這麽早出發啊?終於找到了朋友嗎?”神行客點點頭,卻沒有回答。

“早安啊,小朋友們!”他對其他說。“我猜你們知道自己是和誰走在一起吧?就是那一窮二白的神行客哪!哼哼,我還聽過更難聽的綽號。今晚可要小心點!還有你,山姆小子,別虐待我可憐的小馬!呸!”他又吐了口痰。

山姆的反應非常快速。“比爾,”他說,“快點把那張醜臉拿開,不然會受傷的。”他手如閃電般一揮,一枚蘋果就脫手而出,正中比爾的大鼻子。在他吃痛蹲下之後,圍墻後傳來惡毒的咒罵聲。“浪費了我一顆好蘋果,”山姆惋惜的往前走。

他們容易才在意料之外的阻礙下走出了村莊。跟隨他們的小孩子和好事者也都走累了,紛紛轉回南門去。即使在沒人註意的狀況下,為了掩人耳目,他們還是繼續在大路走了好幾哩。大路接著往左彎,繞過布理山的山腳重回原來朝東的方向,接著進入了長滿樹木的荒野。他們往左可以看見史戴多村內的幾間屋子和哈比人的洞穴,它們恰巧都位在布理山比較和緩的東南坡上。往北看過去則是一個深谷,裏面有著幾縷裊裊的炊煙,想必那兒就是康比村;阿契特則是隱藏在更遠的樹林中。

一行人又沿著大路繼續走了一段時間,直到把布理山的輪廓完全拋到腦後;這時,眾人面前出現了一條往北的狹窄小徑。“從這裏開始,我們就要避開大路,低調行事。”神行客說。

“希望不是什麽‘捷徑’,”皮聘說。“我們上次抄捷徑穿越森林就差點完蛋。”

“啊,那時你們可沒有和我在一起,”神行客笑著說。“我選的路不管長或短,都不會出問題的。”他留心打量著四周的環境,大道上沒有人跡。他立刻領著眾人快速朝向一座林木蒼郁的山谷而去。

哈比人們雖然對鄰近的地區不了解,但目前還大概猜的出他的計劃。他準備先往阿契特走,然後從西邊越過這座村,接著就盡可能的直直朝風雲丘趕路。如果一切順利,他們這樣可以避過大道的一個大彎。當然,大道之所以繞路是因為要避開弱水沼澤;他們既然不想繞路,就得通過沼澤才行。神行客對這沼澤的描述實在讓人無法安心。

至少,到目前為止,這段旅程還算蠻愜意的。如果不是因為昨晚的意外,他們的心情甚至會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還要好。太陽高照,但又不會讓人滿身大汗。山谷中的樹木依舊滿樹各色各樣的葉子,讓人有種祥和、平靜的感覺。神行客信心滿滿的領著他們走過許多岔路;如果要讓佛羅多等人自己來的話,可能早就迷路了。神行客刻意的挑選拐彎抹角的道路,試圖甩開可能的追兵。

“比爾一定會監視我們離開大道的入口,”他說,“不過,我想他應該不可能親自跟進來。他對這附近的確很了解,但他自知在森林中絕無可能和我較勁。我擔心的是他會把情報告訴別人。我想這些人應該不遠。就讓他們以為我們的目標是阿契特,這對我們比較好。” 不管是因為神行客的技巧還是別的原因,他們當天都沒有發現任何生物的蹤跡。不管是兩只腳的或是飛禽走獸;最多只有狐貍和幾只松鼠跑過他們面前而已。第二天他們就往東方穩健的推進,一切依舊平靜如昔。到了第三天,他們終於離開了布理,進入契特森林。自從他們離開大道之後,地勢就一直在持續地下降。這時他們來到了一塊寬廣低矮的平地,前進起來反而更為困難。他們已經遠離了布理這塊區域,進入了沒有任何道路的荒野,也越來越靠近弱水沼澤。

地面開始慢慢變濕,有些地方甚至有著發出惡臭的水塘,歪歪倒倒的蘆葦和燈心草叢中隱藏著許多吱喳不停的野鳥。他們得要小心翼翼註意腳下,才能夠同時保持方向,又不至陷入泥濘中。一開始進展還蠻順利,但隨著時間的流逝,他們的步伐變得越來越慢,周遭的環境也越來越危險。沼澤本身充滿了野性的氣息,即使是游俠也無法在這裏找到任何固定不變的道路。蚊蚋和各種各樣的小蟲群起而攻,他們的四周被成群結隊的蚊子所包圍,這些家夥毫不留情的爬進他們的領口、袖子和頭發上。

“我快要被活活咬死啦!”皮聘大喊。“還弱水沼澤哩!這裏根本該叫做蚊子沼澤!”

“以前沒有哈比人可以咬的時候他們要怎麽過活啊?”山姆抓著脖子抱怨道。

他們在這天殺的爛地方耗了一天。當晚宿營的場地又濕又冷,饑渴的蚊蟲更不願意讓他們好好休息。在草叢裏面還有種似乎是蟋蟀邪惡變種的怪蟲子肆虐,他們整夜“尼咯、咯尼”的叫著,快把哈比人都逼瘋了。

第四天的狀況好了一些,但入夜之後的狀況依舊讓人難以入眠。那些尼咯咯尼蟲(山姆幫他們取的名字)雖然沒有跟來,但該死的蚊子依舊緊追不舍。

佛羅多就這麽躺在地上,渾身酸痛卻無法入眠;突然間,東方天空遠遠傳來一道強光。它閃爍了好幾次。詭異的是,現在時間還沒到黎明呢。

“那到底是什麽光?”他問神行客道。對方早已警醒的站了起來,眺望著遠方。

“我不知道,”神行客回答道。“太遠了看不清楚。看起來好像是閃電從山頂噴出一般。”

佛羅多又再度躺了下來,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依舊可以看見白光在天際閃爍。神行客一言不發,神情凝重的看著這奇觀。過了很久,佛羅多才勉強自己進入夢鄉。

第五天他們沒走多遠就擺脫了沼澤的困擾。地形又緩緩開始上升。在東方不遠的地方可以看見山丘的輪廓。最高的山丘是在最右邊,跟其它的丘陵似乎都保持著些距離。那座山丘沐浴在陽光中,仿佛被戴上了一頂閃閃發亮的皇冠。

“那就是風雲頂,”神行客說。“我們之前離開的古道會從山丘南邊不遠的地方經過。如果我們朝著它直走,應該明天中午就會抵達。我們最好不要耽擱。”

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佛羅多問道。

“我是說:當我們爬上風雲頂的時候,不知道會遇到什麽狀況。那裏很靠近大道。”

“但,我們應該可以在那邊遇到甘道夫吧?”

“有可能,但可能性並不高。如果他從這邊走,可能根本不需要經過布理,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我們在做些什麽。也就是說,除非我們運氣太好,同時抵達該處,否則多半會錯過彼此。不管是他或是我們都不應該在那邊等太久,那太不安全了。如果黑騎士在大道上沒有發現我們的蹤跡,他們應該也會趕往風雲頂。那裏的視野是附近最好的。即使是飛禽走獸,站在那邊也可以看見我們的行蹤。而有些飛鳥是其它勢力的耳目,還有一些更邪惡的間諜出沒在荒野中。”

哈比人提心吊膽的看著遠方的山丘。山姆擡頭看著蒼白的天空,擔心會看見獵鷹或是猛禽用不友善的眼光瞪著大家。“神行客,你的話讓我覺得又害怕又孤單!”他說。

“你建議我們該怎麽做?”佛羅多問。

“我認為,”神行客玩味著眼前的處境,慢慢的回答;他似乎也不太確定該怎麽做。“我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可能的往東走,目的則是其它的丘陵,而不是風雲丘。我們可以從那邊繞過丘陵,從北邊用比較隱密的方式靠近風雲頂。到時我們再來對四周仔細的觀察。” 他們又趕了一天的路,直到微寒的傍晚提早降臨為止。整塊土地似乎變得更幹燥、更荒涼,但身後的沼澤上卻顯得霧氣裊裊。幾只孤鳥淒涼的哀叫著,目送一輪紅日緩緩的落入地平線。一片沈寂籠罩住大地。哈比人開始懷念起從袋底洞窗戶內觀看可愛落日的情景。

最後,他們終於來到了一條從山丘上流入惡臭沼澤的小溪邊。在天邊還有餘光的時候,他們盡可能的沿著河岸前進。當他們最後在河邊赤楊樹下紮營時,天色已經完全黑了。在夜色中他們依稀可以看見前方是那些丘陵光禿禿的輪廓。當天晚上他們選了個人值夜,那人就是似乎永遠不用睡覺的神行客。一彎月牙將冷冷的灰光投射在大地上。

隔天一早,天一亮他們就馬上出發。空氣中有著昨夜結霜的凝重氣息,天空是種蒼白的藍色。哈比人們覺得神清氣爽,因為昨天晚上的睡眠難得的不受打攪。他們已經開始習慣這種趕路的節奏;若是還在夏爾一帶,他們可能連路都走不動了。皮聘宣稱佛羅多比以前看起來更像哈比人了。

“真怪異,”佛羅多拉緊腰帶說,“實際上我瘦了不少呢。我希望不要這麽一直瘦下去,不然可能會變成幽靈的。”

“別拿這開玩笑!”神行客出人意料的用十分嚴肅的口氣警告大家。 丘陵越來越近。它們構成了一道高聳的屏障,最高的地方高達一千尺,而低的地方又可以讓蜿蜒的小徑穿過,朝向東方而去。一行人沿著山腳看到了許多蓋滿綠色植被的墻壁和壕溝,在山谷間還有許多古代的石頭廢墟。到了晚上,他們終於抵達了西邊山坡的腳底,並且在該處紮營。那是十月五號的晚間,他們已經離開布理六天了。

到了早上,他們才發現自從離開契特森林以來的第一條明顯的道路。他們往右轉,順著這條道路往南走。這條路巧妙的七彎八拐,刻意避開來自森林和山頂的視線。它會鉆進小山谷,沿著峭壁前進;少數幾段平坦的區域兩邊還放著大大小小的石頭,仿佛圍籬一般遮蔽了旅行者的身影。

“不知道是誰建了這座道路,目的又是什麽,”梅裏在大夥走在巨石區內的時候忍不住問道。“我覺得有點怪怪的。這有種─有種古墓屍妖的風格。風雲頂上有古墓嗎?”

“沒有。風雲頂和這些山丘上都沒有古墓,”神行客回答。“西方皇族並不居住在這裏;不過,晚期他們曾經利用這些丘陵當做抵抗安格馬邪惡勢力的防線。這條小徑是山間碉堡的運補線。不過,在那之前,北方王國剛創建的時候;他們在風雲頂上蓋了一座高大的了望塔。他們稱該塔為阿蒙蘇爾。不過後來它被燒毀了,只剩下一圈圍墻,仿佛是座簡陋的皇冠套在這山丘上。但,它曾經一度是個高大雄偉的建築。據說人皇伊蘭迪爾曾經在此守候精靈領袖吉爾加拉德,等待他加入人類與精靈的最後聯盟。”

哈比人看著神行客。這人不只是野外求生的高手,更對古代的歷史很有研究。“吉爾加拉德是誰?”梅裏問。但神行客沒有回答,似乎深陷過去的回憶中。突然間,有個聲音低吟道:吉爾加拉德是精靈的國王。

豎琴也為他哀傷的悼亡:

唯有他的國度美麗自由

從海洋延伸到翠綠的山頭。

他的寶劍削鐵如泥,他的長槍無堅不摧,

從遠方就可見到他閃亮的頭盔;

無數的明星出沒穹蒼

全都映在他銀盾閃亮。 許久之前他策馬離去,無人知曉他後來的境遇;魔多妖物肆虐的彼岸將星殞入黑暗。(譯註一)

其它人都驚訝的轉過頭,因為這是山姆的聲音。

“繼續啊!”梅裏說。

“我只知道這些,”山姆紅著臉,結巴的說。“這是我小時候從比爾博先生那邊學到的。因為他知道我最喜歡精靈,所以時常告訴我這方面的故事。他也因為這樣才教我識字。比爾博老先生真是博覽群書,他還會寫詩。我剛剛念的就是他作的詩。”

“這首詩不是他作的,”神行客說。“這是一首叫作‘吉爾加拉德的殞落’,以古語寫成的詩歌。這一定是比爾博翻譯的,因為我從沒聽過這個版本。”

“還有很多句哪,”山姆說,“全都是有關魔多的。我沒有背那幾句,因為它讓我起雞皮疙瘩。我從沒想過自己也要去那個地方!”

“要去魔多!”皮聘大喊。“希望我們不會落到這個下場!”

“別大喊這個名字!”神行客說。

當他們靠近小徑的南端時已經中午了,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沐浴在十月蒼白陽光下的灰綠色斜堤。它像是座橋一樣的通往山丘的北坡。眾人決定把握天光,立刻攻頂。現在已經無法再遮掩自己的行蹤,他們只能希望沒有敵人或是間諜在監視他們。附近的山丘上沒有任何移動的東西。即使甘道夫就在附近,他們也沒發現任何的痕跡。

在風雲頂的西坡上,他們發現了一個有遮蔽的凹坑,坑底長滿了青草。山姆和皮聘帶著小馬和行李留在該處。其它三個人則繼續進發。經過半個小時的攀爬之後,神行客輕松的登頂。梅裏和佛羅多氣喘籲籲的隨後跟上。斜坡的最後一段又陡又崎嶇。

山頂果然有一圈石造建築的痕跡,上面蓋滿了累積多年的綠草。石圈中間有一堆破碎的巖石。它們外表焦黑,似乎被烈火烘烤過。石堆附近的草全被燒光,而石圈內的草地也全都枯萎焦縮,似乎有場天火落在石圈中。四周則沒有任何其它的痕跡。

三人站在石圈邊,發現的確可以看見四野的景象。大部分的區域都是毫無特征的草原,南方間或穿插著稀疏的林木,更遠處還有一些水面的反光。古道像是緞帶一樣的從他們腳下的南邊穿過,曲曲折折的延伸到東方去。道路上沒有任何移動的事物。沿著道路往東看,他們就看見了迷霧山脈。較近的丘陵顯得枯黃、死寂,在它們之後則是高大的灰色輪廓,更後則是在雲間閃爍的白色山峰。

“呼,終於到啦!”梅裏說。“這裏看起來真是一片狼籍!沒有水、沒有遮蔽。也沒有甘道夫的蹤影。如果他真的來過這邊,我也不怪他待不下去啦。”

“不見得,”神行客若有所思的看著四周。“即使他比我們晚到布理一兩天,也很有可能先趕到這裏來。如果有必要的話,他全力施展的騎術可是非常驚人的。”他突然間低頭察看著石堆頂上的一塊巖石。那巖石比其它的都要扁,都要幹凈;似乎躲過了山頭的烈焰。他撿起石頭仔細檢查,翻來覆去的看著。“最近有人碰過這石頭,”他說。“你看的出來這些記號是什麽意思嗎?”

佛羅多在石頭的底部看到了一些刮痕。

“看起來似乎是一橫,一點,然後又三橫,”他說。

“左邊的刮痕可能是代表甘道夫縮寫的符文,只是旁邊的三劃不清楚,”神行客說。“雖然我不能確定,但這有可能是甘道夫留下來的計劃。這些刮痕很精細,看起來也沒經過多久的時間。但這些記號的意思可能和我們猜的完全不同,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。游俠們也會使用符文,而他們常經過這裏。”

“假設是甘道夫留的,這會是什麽意思?”梅裏問。

“我的推論是,”神行客回答,“這代表的是‘甘三’;也就是說甘道夫十月三號的時候來過這裏,大約是三天前。這也說明了他當時一定相當的匆忙或危險,導致無暇留下更明顯、或更清楚的訊息。如果是這樣,我們就得提高警覺了。”

“真希望有什麽辦法確認這是他留的,內容並不重要,”佛羅多說。“不管他在前面還是後面,知道他已經上路了讓人安心許多。”

“或許吧,”神行客說。“在我看來,我相信他曾經到過這裏,遇到了危險。這裏有燒灼的痕跡,我剛剛忽然想到三天前夜裏的詭異光芒。我猜他是在山頂遭到了攻擊,但最後的結果我就無法得知了。他已經不在此地,我們必須要靠自己的力量盡快抵達瑞文戴爾。”

“瑞文戴爾還有多遠?”梅裏疲倦的四下打量著。在風雲頂上看起來,天地變得十分寬廣。

“從布理往東走一天,有座遺忘旅店。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曾經從那邊開始度量過古道的長度,”神行客回答。“有人說它很長,有人的看法則正好相反。這條路已經歷史悠久,人們只要能夠抵達目的地就不會在乎那麽多。我只知道我從這邊走過去要花多少時間,在天候良好、沒有意外的狀況下,從這邊到布魯南渡口要十二天。大道在該處跨越從瑞文戴爾流出的喧水河。由於我們接下來無法走大道過去,我推測至少還要兩星期。”

“兩星期!”佛羅多說。“這之間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情。”

“的確,”神行客說。

他們沈默的站在山頂的南端。在這個仿佛與一切隔絕的地方,佛羅多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走投無路和危險的意義。他對於命運將他帶離了可愛的夏爾感到無比的遺憾。他瞪著這條該死的大道,一路看向西邊─他故鄉所在的地方。他突然間發現大道上有兩塊黑影正緩緩的往西走,定睛一看,他又發現了有另外三個黑點正往西和他們會合。他低呼一聲,緊抓住神行客的手臂。

“你看,”他往下指去。

神行客立刻趴了下去,跟著將佛羅多拉了下來。梅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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